即使一個陌生人,當你專注聆聽,你或許也能從他話中讀出背後豐沛的生命能量。而當他沉默,你或許還會發現這人內在裡最不為人知的矛盾靈魂。
人,各自有其獨特的美感。而不同的人,則組合成萬花筒般爭奇鬥妍的繽紛色彩。在「一席之地」中有許多角色,乍看下並沒有什麼共通性,但對我和共同編劇陳芯宜來說,觀看這些來自不同階級與生活背景的眾多角色,卻像攤開了一卷水墨畫的畫軸,緩緩捲動出一個世代眾聲喧嘩的社會切面。
即使一個陌生人,當你專注聆聽,你或許也能從他話中讀出背後豐沛的生命能量。而當他沉默,你或許還會發現這人內在裡最不為人知的矛盾靈魂。
人,各自有其獨特的美感。而不同的人,則組合成萬花筒般爭奇鬥妍的繽紛色彩。在「一席之地」中有許多角色,乍看下並沒有什麼共通性,但對我和共同編劇陳芯宜來說,觀看這些來自不同階級與生活背景的眾多角色,卻像攤開了一卷水墨畫的畫軸,緩緩捲動出一個世代眾聲喧嘩的社會切面。
有人說,很多導演一輩子只拍一部片,所有其他的電影都不過是第一部片的註腳。其實這很正常,每個創作者都會有自己關注的中心命題,彷彿宿命一般糾纏一生。我雖試圖抗拒這宿命,但在目前我短短的創作生涯中,我也似乎還離不開我的中心命題:荒謬。
在寫完「一席之地」的第一版劇本後,同時進行的另一個短片劇本「水岸麗景」獲得了短片輔導金,於是我先丟下「一席之地」這個我還不是很滿意的劇本,開始短片的籌備工作。
我在年青時候也曾經做過許多夢,後來大半忘卻了,但自己也並不以為可惜。所謂回憶者,雖說可以使人歡欣,有時也不免使人寂寞,使精神的絲縷還牽著已逝的寂寞的時光,又有什麼意味呢,而我偏苦於不能全忘卻,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,到現在便成了《吶喊》的來由。
─ 輯自 魯迅《吶喊》自序 ─
在資訊爆炸的現在,人們已很難體會當年我第一次聽到「把我自己掏出來」的震撼。大約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,我在一間專賣盜版錄音帶的小店裡聽到他們正在放這張專輯,我立刻跑去問這是誰,這才知道是當時新聞炒得正熱的趙一豪。當時他的這張專輯被新聞局認為歌詞猥褻,因此被禁了。這大概是台灣查禁的最後一張音樂專輯,於是我趕緊買下他這張已所剩無幾,有害善良風俗的錄音帶。正版的。
整張專輯聽完,我幾乎可以確定我聽到了超越時代的聲音(註1)。但或許也就是因為「超越時代」,趙一豪在一陣新聞熱潮消退後,迅速被遺忘。
前陣子,在朋友開的一間咖啡店裡,意外聽到一張將近十年沒聽的經典專輯,Pink Floyd的“The Wall”。我跟老闆討論起這張專輯,卻不約而同帶著有點嫌棄的語調,「這是The Wall嗎?」、「怎麼好像有點矯情?」、「怎麼沒啥力量?」……,所有的評論似乎都在摧毀我們年少時美好的印象。直到一首歌的出現,突然過去所有的回憶又再度浮現腦海:“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”。
簡單的旋律與歌詞,沒有矯飾,卻爆發出十足的力道。但音樂之外,更令我印象深刻的卻是取材自Pink Floyd這張概念專輯的音樂電影“The Wall” (註1)。我不是那種愛看MV的搖滾樂迷,總覺得影像很難完全表達出音樂本身的感染力(當然也或許是我沒看太多吧),但有兩個音樂錄影帶一直讓我印象深刻,一個是Bob Dylan的“Subterranean Homesick Blues”(註2),另一個就是“The Wall”。但家裡只剩下錄影帶,早就不能看了,於是我上YouTube找出這個當年令我震撼不已的音樂和影像。
我先說,我沒有離題,真的。我是要講關於這部電影的源起,但請耐住性子,讓我話說從頭。
記得有一位紳士說過這樣的話:「一個人如果三十歲之前不是個社會主義者,他一定是個冷血動物……」我覺得這樣說似乎有點太絕對了,畢竟對大多數人來說填飽肚子更重要,或許連什麼是社會主義都沒聽過,怎能說人家是冷血呢?
接下來這位紳士又說:「……如果三十歲之後還是個社會主義者,他就是個白痴了。」這句話就讓我有點反感了,自己進入體制失去熱情失去理想就算了,你怎能嘲笑那些仍堅持著理想,燃燒著熱情的人呢?你怎麼知道這世界沒有改變的可能呢?又或者我該這樣理解,這位紳士不過是少了一點想像力,於是我壓抑怒氣,試著以比較寬容的態度跟他說:
很多人都曾懷抱著浪漫的搖滾夢,想像自己有一天站在舞台上,挑起台下觀眾的狂熱與感動。不會樂器的我,一度認為這樣的夢未免太遙遠而不切實際,直到在The Wall拍攝「一席之地」裡最重要的一場樂團演唱的戲,我才赫然發覺我竟已意外地透過這部電影,完成了我多年來的搖滾夢。
樓一安
多年來從事編導及製片相關工作,其編導作品多與勞動階層及外來移民之生命經歷相關。2005年拍攝的電視迷你劇集「快樂的出航」,獲金鐘獎迷你劇集最佳導演及最佳男主角獎。07年的電影短片「水岸麗景」則是台灣難得一見的黑色喜劇, 09年的電影「一席之地」便延續了前二作品的黑色風格,是樓一安第一部劇情長片。
或 許我不能說這是一部搖滾電影,畢竟搖滾的元素並不是這部電影的全部,還有另一半的篇幅卻是發生在墳場人鬼交會之處。但是從劇本構思、音樂設計、拍攝手法到 最後剪輯與聲音處理,我相信搖滾對於這部片的影響是無所不在的。這影響不只展現在片中酷炫的搖滾音樂與舞台場面,同時也展現在片中小人物真摯的眼神,樂手 不經意的嘲諷,都市邊緣族群的憤怒,火舌吞噬紙厝的毀滅快感……,而這一切,我嘗試回歸到十幾歲聽搖滾樂時最原初感動,以一種反叛的精神來呈現我對這個世 界的詮釋。
或者該這麼說,我試著找回當年聽搖滾樂的激情,不用喃喃自語的獨白,也沒有顧影自憐的沉溺,單單用這激情,紀錄下我所看到的當代台北男女,殘酷卻不乏溫情,寫實卻也不免令人感到荒謬。
這便是我的搖滾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