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資訊爆炸的現在,人們已很難體會當年我第一次聽到「把我自己掏出來」的震撼。大約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,我在一間專賣盜版錄音帶的小店裡聽到他們正在放這張專輯,我立刻跑去問這是誰,這才知道是當時新聞炒得正熱的趙一豪。當時他的這張專輯被新聞局認為歌詞猥褻,因此被禁了。這大概是台灣查禁的最後一張音樂專輯,於是我趕緊買下他這張已所剩無幾,有害善良風俗的錄音帶。正版的。
整張專輯聽完,我幾乎可以確定我聽到了超越時代的聲音(註1)。但或許也就是因為「超越時代」,趙一豪在一陣新聞熱潮消退後,迅速被遺忘。
我說「超越時代」,絕對不只是因為裡頭聳動的歌詞(註2),更因為他裡面的音樂,讓人很難相信竟是出自八零年代末的台灣。從「誕生」到「死亡」,一再讓人驚豔,我相信趙一豪真的是把他自己給掏出來了,彷彿用生命吶喊出他對於這偽善世界的憤怒。直到二十年後的現在拿出來聽,仍令人難以想像是什麼樣的因緣際會,才會出現這樣毫不掩飾的音樂傳奇。
然而令我忿忿不平的是,這位讓「中國搖滾教父」崔健推崇備至的台灣搖滾樂手,卻始終未能在台灣獲得應有的重視。因此,在我開始著手寫這個關於搖滾的電影劇本時,很自然地便以趙一豪這位傳奇樂手作為我的創作投射。
其實,我在寫劇本時還完全不認識趙一豪,只是聽過幾場他的現場演出,所以在我描繪片中這位搖滾樂手「莫子」時,我只是將我對於趙一豪的「印象」,融入我個人的生命經驗,重塑出這角色。這「印象」或許不盡真確,但或許反而更能呈現出一個人矛盾的多面向。畢竟我並不打算拍一個「傳記電影」,也不想受限於任何對於單一個人的情感。然而有趣的是,當我將劇本寫出來,真正認識趙一豪這個人之後,卻發現虛構的莫子與真實的趙一豪竟有許多雷同。我想這就是因為「歌如其人」吧!一個將自己生命掏出來的歌手,必然也將自己最真摯的情感曝露在所有聽眾面前了。
當然這是危險的,就像一個人在一群陌生人面前,坦白道出自己最深刻的憤怒與悲傷,說完卻發現沒有人在聽,那傷害會是多麼地巨大。但我在寫這劇本時,或許也不自覺地受到趙一豪的影響,在創作過程中不時有這樣的感覺:把我自己掏出來,用自己的生命編織出劇中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。
在我完成第一版劇本時,我就已經決定要在影片中若干場景放入趙一豪的音樂,也算是某種對他個人的致意吧!希望有一天,台灣能夠因為這部電影再度認識他,知道原來我們台灣還有這樣一位被埋沒的搖滾鬼才。(註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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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樣的超越時代,不得不提的是「交工樂隊」。其實「海角七號」裡的茂伯,並不是台灣第一個用月琴演奏搖滾的人,早在98年的「我等就來唱山歌」裡頭,交工樂隊便已將月琴與搖滾樂作出完美的結合。現在雖然交工樂隊已經解散,但看到短片中安可曲「水庫係築得屎嘛食得」裡精采的演出,依然萬分懷念這個足以標誌台灣搖滾樂史的樂隊。
「把我自己掏出來」這張專輯有不少歌曲後來被迫改歌詞才得以重新發行,包括下面所附的「改變」這首歌,後來改名作「這幾天」。雖然「這幾天」這個版本的歌詞是被迫作出修改的,但我個人覺得,「這幾天」的歌詞比原本「改變」更精采,頗有魯迅「狂人日記」的韻味。
趙一豪--改變 (歌詞)
我的生命這幾天變得非常的奇怪
沒有吃飯的胃口 沒有作愛的慾望
我的身體變得好輕 好像現在可以飛起來
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腦中是一片空白
我這幾天看到死亡 她們清楚的放在我的眼前
沒有任何疼痛 所以不小心劃破了我的手
流流流……離開我的身體
流著紅紅紅……紅紅的模糊
人們總是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
人們總是對著自己的感覺猶豫不決
趙一豪--這幾天 (歌詞)
我的生命這幾天變得非常的奇怪
每一個不相干的人好像都在找尋我
他們的眼神很詭異好像一直都在偷看我
我的心中一陣寒冷嘴巴直打哆嗦
我這幾天看到恐怖 他們清楚的放在
我的眼前
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什麼
所以我閉閉閉 閉上我的嘴巴
用手蓋蓋蓋 蓋上我的眼睛
如果你天真的認為誠實是可以隨便說的
那麼你在誠實之前先忘了自己的腦袋
(註3)趙一豪的全新專輯即將於今年十一月出版,敬請期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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